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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志的失恋

岳志的失恋

泽木匆匆忙忙地往门口跑了出去,我看见他掏出手机打电话。我想,应该是打给许安然的吧。这小子,终于要行动了。

和泽木也认识了十来年了,从小就在一起玩。小时候的他,性格就已经很灰暗孤僻,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交朋友,上课下课都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或者趴着睡觉。所以大家都觉得他很可怕,都不敢靠近他,老师也因为家长们的压力,将他的座位编到教室的角落里,让他自己一个人坐。

可是他也不见有什么怨言,只是默默地搬着桌子就去那边坐下了。小学的时候,桌子是硬木板做的,很重,单靠低年级的一个人是很难搬得动的。可是没有人过去帮他忙,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颤颤巍巍地拖着桌子往角落里去。或许是那个时候留下的阴影吧,直到现在泽木不管到哪里,还是喜欢找角落去坐。

这些事情都是我读四年级分班之后才听到以前和泽木同一个班的人说的。这一年是我和泽木认识的第一年。

泽木的自我介绍很简短,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和以前的班级就走下了讲台。大家也没有给他掌声,似乎这个人是跑客串的龙套一样。每个人的眼睛里面都好像在看着小丑,厌恶着他,嘲笑着他。

我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靠近垃圾堆的泽木,他脸上没有一点不悦,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是没有表情。一直就这样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我不知道窗外有什么吸引了他,只是一片灰沉沉的阴天。

我想过去跟他搭话,可是我的朋友阻止了我:“别过去,大家都叫他木头,他不会回你话的。”

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而且还要说得那么过分。但是还是小孩子的我并没有像泽木那样反抗周围眼光的勇敢(虽然现在也是一样),所以一直没有和泽木去交流。

真正把我们两个连在一起的是四年级那年的暑假。

我把暑假作业都做完了之后,想找朋友们一起出去玩,可是大家都没有空,结果那天我自己一个人出门闲逛。

我走在路上,发现泽木背着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子站在路边等车。女孩在他背上闭着眼睛,嘴唇发白,难道是中暑了吗?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和他打声招呼。最后双脚却自己走了过去。

“呀,泽木,你也出门玩啊!”

泽木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用的并不是在教室里面的呆滞的眼神,而是一种恳切的哀求的眼神。

他扑到我跟前,很焦急地说:“你有自行车吗?可以帮一下我吗?”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朋友说泽木是一个不会理睬别人的人,我想不到他竟然会来找我帮忙。我连忙说:“有,但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吗?”

“她在路上晕倒了,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你能把她送到医院去吗?要赶紧!”

他一脸的着急,好像不快点送她去医院的话就会丧失理智而发飙一样。

那个时候的泽木可能并不知道其实中暑并不是需要急着送医院的病,只要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下就可以的,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

我跟他解释了一下,见他好像稍微有点松了口气,我接着说:“我家就在附近,我们把她背到我家休息一下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的迟疑,但是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把女孩带回家里之后,我叫了我妈把那个女孩子扶进我的房间,敷了冰袋,让她好好休息一会。然后我就请泽木到客厅去坐坐。

可是他却说:“不用了,我还是先回家了,我妹妹还在家等着我呢。”

“欸?这个不是你妹妹吗?”

“不是,她只是和我一起在路边等车的人,因为公交误点了,所以她等了很久,结果就晕倒了。”

我忘记当时听到这句话心里面是什么样的想法了,总之,我发现,泽木并不像我那些朋友说的那样难以接近,相反,或许是一个很好恨终生的好朋友。

虽然泽木说要回去,但是最后还是被我留了下来。等到那个女孩子醒了,和对方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她害羞地向泽木道谢,也向我和我妈道谢。虽然我和我妈都说没关系,并没有妨碍到什么的,不用放心上,但是泽木却只是说:“以后出门记得带把伞。”

之后两人并没有一起回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泽木先走了,那女孩子还在我家休息了一下才离开的。

从那天之后,我在班里面就经常和泽木说话,周末也常常邀他到我家去玩。虽然刚开始泽木还是有点拘谨,但是后来还是慢慢地习惯了和我一起,也习惯地来我家玩。虽然并没有改变他在班里面被孤立的形象,可是,也无所谓了。

后来我们从同一个小学毕业,考上了同一间初中,又是同班同学。

这就是我和泽木相遇到变成好朋友的故事,虽然很简单,但是却很长久。

但是,故事并不是就这样完了。

初中的泽木也是和以前一样,并不怎么说话,并不怎么交朋友,还是在教室里面趴桌子睡觉。我虽然有时也会过去和他说说话,但是由于自己也有一些班级的工作要忙,所以并不能像以前那样总是陪着他。

在初一的一个下午,由于我要开会,所以让泽木先回家了。开完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我边埋怨着会议的冗长,边返回教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候我发现有一个女生在门口不停地往我们教室探头张望。

我觉得挺奇怪的,就走过去问她:“同学,你找人吗?”

她点点头,说:“嗯,我找……啊,你……”女生看着我的脸,笑了,“你是岳志!”

我大脑有点短路了,我和这个女生在哪里见过面吗?有点微胖的脸,大眼睛小嘴巴,蘑菇头。完全没有印象。

“你不记得我了吧?我是三年前那个在路上中暑然后被背回你家的那个女孩子啊!”

哦,原来是她!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们当时并没有问对方的名字,而且还是小孩子,印象并没有很深刻,所以真的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也不奇怪。

“原来是你呀,不过话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知道你的名字呢。”

“呵呵,那倒是,我也是那之后问了同学才知道你们的名字的。我叫乐瑶。”她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想不到我们考上了同一间学校啊。”

“是啊,乐瑶,对吧?那之后还好吗?”

“呃,这话怎么说呢,那之后我出门都有带伞了,呵呵。”

想不到她还记得泽木说的那句话啊。

“那,今天来是要找谁呢?”

“呵呵,嗯——”她拖长了音,然后随意地笑了笑,“你准备回家了吗?介意一起走吗?”

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这才发现,原来她家和我家的方向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和泽木家方向也是一致的。可是为什么我和泽木从来回家的路上都没有遇见过她呢?不过可能是就算遇见了也没认出吧,回家路上匆匆忙忙的,不是很熟的人很难认得出来的。

我们聊了很多那天分别之后的事情,她似乎很健谈,我觉得和她在一起一点都不像是刚认识的一样。

她突然问我:“对了,岳志有没有女朋友啊?”

“哈?”我被她突然问的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怎么会有啊。”

“咦,不会啊,我觉得岳志应该很受女生欢迎才对的呀。”

“呃,你太抬举我了。”

“嘻嘻。”她莞尔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真的很文静很美,“那泽木呢?他有女朋友了吗?”

“泽木?他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说真的,我实在想不出他有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他估计这辈子都很难找到女朋友吧。”

“欸?为什么这么说?”

“哎。”我叹口气,担心泽木的心又提了起来,“泽木总是这么孤僻,班里面就只是和我有交集,出了学校也就只会和我跟他妹妹说话,他这样下去能找到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都不错了,更不要说是女朋友了。”

她并没有马上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然后说:“是这样啊……”

接下来我们没有继续上面的那个话题,而是聊了其他的事。

她在一个分岔路口和我分开,在分开前,我们交换了联络方式,约定之后保持联系。

在之后的两年里面,我们都有保持信息和企鹅的联系,有时候会聊学习的事,有时候会聊一下身边的人和事,在我要开会迟回家而泽木先走了的时候,她总会等我一起回家。不知不觉间,我们就变成了很好的朋友。

两年后,我们升上了初三。

一个冬日的下午,乐瑶给我打了电话,电话的那头,还没有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就先听到她泣不成声。

“喂,乐瑶,怎么了?”我慌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乐瑶哭的声音,“先不要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那头估计是点了点头,然后她才用啜泣着的声音跟我说:“今天……我,我——我向泽木表白了。”

“哈?”我万万想不到,两个人完全没有说过话,即使两年间都是同一间学校,而且还有我这个中间人,但就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这样的情况下,乐瑶竟然会向泽木表白?

听到乐瑶哭成这样,我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了。但是我还是问了句:“然后他怎么说?”

“他……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哈?”这更加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他有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这不会是泽木故意用来骗乐瑶的吧!那个泽木的确很像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怕麻烦,找借口却又很不靠谱。

“然后呢?你有没有问他喜欢的是谁?说不定他只是骗你的呢?”

“我问了。”

“他说是谁?”

“他,他说,他喜欢的人是他妹妹!”

卧槽,钟泽木你这个死妹控!

我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想不到,泽木竟然连这种理由都拿来拒绝别人。不过这才是泽木,完全像是泽木说的话。

“乐瑶,不用伤心的,泽木是这样的人来的。”我想了想,“他这人,说话都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也不介意别人讨厌。但是这都是因为他的性格,因为太久没有和别人交流,才会产生这样的隔阂的。他可能其实并不讨厌你的。”

“你是说,我还有机会?”

“嗯,只要等泽木改变现在这种孤僻的性格,我想他就肯定会喜欢上你的。他其实是很想改变的,去年他还去学了小提琴,要不你也去学一下小提琴吧,这样你们就有共同点了,或许他就不会对你拒之千里了。”

“岳志。”

“嗯?”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好,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帮。”

“嗯。刚才你说的话提醒了我,或许我这样茫茫然地就向泽木表白是错误的,我要去改变自己,变成泽木喜欢的人。”

“嗯,这样很好,加油。”

“所以我想知道,泽木他妹妹是怎样一个人呢?”

哈?哲惠是怎样一个人?

“呃,偶尔有点傻傻的,又很机灵,喜欢粘着泽木……不过我这么说的参考意见也没用啊。”

“也是……”

我突然想起前不久泽木来我家,他跟我说起他很喜欢的一个女生,如果真可以遇上她,他一定不会放手。

“我想,有一个女生你可以去请教一下,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嗯,谁呢?”

我给她说了那个女生的名字,以及在哪里可以看到她。

初三毕业之后,我和泽木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又分配在了同一个班级,我都怀疑我们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但是乐瑶却没有和我一起上这所高中。

她在初三毕业之后就搬家了,之后虽然还有联系过,但是因为高中的学业繁重,我们交流渐渐地也变少了。

而泽木,依旧是那么灰暗地在高中的班级里面孤立着,除了我之外,不和其他人说话,成天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我听哲惠说升上高中之后的泽木还因为考试考得不好和家里闹得很僵。

我没有问过泽木还记不记得乐瑶,因为乐瑶叫我不要跟他提起。不过我想,泽木肯定不记得了吧,他总是一副周围的人和物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或许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向他表白的女生叫什么名字呢。

我和泽木就这样继续地携手走完了高中三年,填报志愿的时候,我们虽然也有考虑过要填同一个专业,但是,哲惠跟我说:“是时候让哥哥尝试一下新的生活了。”,所以我决定和他分开。

读大学的第二个星期,泽木约我出来吃饭,让我很惊奇的是,他竟然还带着一个女生一起来。

那个女生很漂亮,乌黑的长发梳成两束搭在肩膀上,脸上总是带着笑。

之后的日子,她总是和泽木黏在一起,和他一起吃饭和他一起回宿舍和他一起练小提琴,她总是很开朗地向泽木撒娇,给他找麻烦,带给他开心。她用自己的行动改变了泽木。

她说她叫许安然。

但是我知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乐瑶。

第一次在大学食堂和她见面的时候我就认出她了,她向我挤眼睛暗示我不要告诉泽木。之后她才和我说她其实初中毕业之后父母就离婚了,后来跟着母亲改嫁,搬家搬到了很远的一个市去,在那边读的高中,籍贯也改了。

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忘记我告诉过她的,泽木喜欢像千反田那样的女生,也没有忘记,泽木学了小提琴。

她说,她要成为改变泽木的那个女生,让他喜欢上自己。

她做到了,她把泽木灰暗孤僻的性格彻底改变了。

泽木现在向着自己的幸福去努力了,向喜欢他很久了的许安然表白。他一定会成功的。

我一直没有去问许安然喜欢泽木的原因。或许,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原因的吧。

然后,故事的最后,我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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